【邱乔】旁道 05
作者 扔出了 突如其来的投喂 ！
【E】
G市地处南方，尽管一月的气温依然保持在零度以上，湿冷还是让人感觉异常难熬。
邱非背着运动包从大巴上走下来。
职业选手入住的酒店门前人头攒动，放眼望去能够看见各色队服。
他脸上的表情淡然依旧，目光却下意识在人群里不断流转，像摄影师的镜头在苍茫人海中寻找物象。
只有邱非自己知道，他在找熟悉的红白颜色，那是兴欣的标志。
“队长？怎么了？”
手中拿着介绍本次全明星的小册子的闻理看着邱非沉静却专注的侧脸，好奇地问。
“没什么。”
收回目光的邱非摇了摇头，稍稍攥紧了手中挎在右肩上的背带。
然后他转回身，带领着前来参加活动的几位嘉世队员，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店大堂里。
全明星嘉年华，属于荣耀中最闪耀的星辰的舞台。
而开场式之前，选手通道毫无疑问便是银河。
邱非与嘉世队员们低调地融入到人流之中。他两手抄在队服外套的口袋里，胸前挂着的选手证件随着他的步子轻轻垂晃。
四周环绕他人交谈的声音。在这个属于职业选手们的独特休假中，大家的心情看上去都非常不错。黄少天与张佳乐勾肩搭背，边走边说着叶修的坏话；王杰希与肖时钦在谈论股票；卢瀚文和郭少嘻嘻哈哈地跑了过去，后方传来喻文州提醒两人不要在通道上奔跑的叮嘱。
热闹，却不真实。
邱非并没有刻意地去认为这一切与自己不相关，但他的确没有发现想要参与其中的事，或者说这已经成为了习惯。他们是对手，更是旁人。
他也曾经试着用更亲切的姿态去应对自己周遭的环境。但好像只要离了乔一帆，一切就会打回原形。
这样看上去，不就像是他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挽留对方的那份独特一样吗？
这是邱非最近一直在苦恼的事。
这样得不出答案的优柔寡断，明明一点都不像他。
邱非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无声地叹气。
“一帆。”
陌生的声音响起，呼唤的却是那个足够特别的名字。
邱非蓦地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循声望去，落入他眼中的是微草战队绿黑相间的队服。
走在前方的高英杰往前快走几步，来到应他的呼声而止步的乔一帆身边。这两位年轻选手的交情很好，这在职业圈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此刻乔一帆再次迈步，与高英杰并肩走在通往会场的通道上，一路有说有笑。
邱非眨了眨眼睛。看着乔一帆越走越远的背影，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乔一帆的名字。
进入会场，落座。邱非看着自家蠢蠢欲动的战队队员们，摆了摆手：“去玩吧，开幕式前记得回来就好。”
“哦哦哦队长——”
几个队员们高兴得恨不得将他们的小队长抬起来。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就是借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坐在席位上的邱非看着队员们一下子就融入到了别的人堆里，与其他职业选手热火朝天地交流起来。虽然不太明显，但的确有些羡慕这份自己所不拥有的坦率。
交际技能点得还是不太够用啊。
邱非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的技能树下结论。
“要喝吗？”
正当邱非寻思该用什么方式烧一烧人际交往这一技能的熟练度，那把很是熟悉，一般却只能透过耳麦听见的声音传入了耳畔。
年轻的嘉世队长抬起头来，率先陷入眼帘的是一盒黄色包装的柠檬茶，然后便是穿着兴欣红白队服，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乔一帆。
心中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根发条被扭动了。
察觉到异样的邱非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匪夷所思。心跳声突然变大了，而且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响声一次又一次敲击在耳膜上，清晰得让人逃无可逃。
依然站着的乔一帆看见面前的邱非盯着自己发愣，拎着饮料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他有些茫然地回视邱非，然后将盒装柠檬茶拿到自己面前。维他柠檬茶，G市随处可见的人气饮料。
“邱非你不喜欢这个？”他尝试着问对方。
对自己的失态表现出了一丝窘迫，邱非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看似回到了平日的状态：“不是，我没喝过。”
“那试试看？我觉得挺好喝的。”乔一帆笑着将饮料又一次递给邱非，用眼神示意对方身边的空席，“我能坐这吗？”
得到许可的乔一帆在邱非身旁坐了下来。他自己手中还拿着另一盒柠檬茶，已经插上了吸管，但还没有喝完。
邱非低头装作拆吸管的包装，暗地里努力想要压下那不正常的频率。
善解人意的乔一帆当然不会问出为何邱非不去和其他选手交流如此唐突的问题。对于与这位联盟中最年轻的战队队长的交流，乔一帆自认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依旧谦虚，但也知道至少在联盟里头，自己也是和邱非走得比较近的人。
除了最开始的愣神，接下来的谈话中邱非表现得很正常。有时候乔一帆会觉得邱非与他所操作的角色战斗格式非常相似，沉默坚忍，又不失锐利的锋芒。
两人聊得专注，也没有注意到神奇战队的贺铭手拿一罐咖啡，正从他们跟前走过。
偷听他人谈话内容这种事，贺铭当然不会刻意去做。只是这两名年轻选手的谈话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地方。
乔一帆说：“例如打黄跳跳的时候，最好就不要开镜，直接瞄准会比较有效率，否则太浪费子弹了。”
邱非点头：“原来如此。”
……黄跳跳？！
贺铭心下一惊。
什么玩意啊这是，黄少天的新绰号吗？那群小年轻私底下还给剑圣起了个这么欢脱的花名？
而且开镜什么的……子弹？是在讨论枪手系打黄少天的技巧吗？不过，这两人一个是战法一个是鬼剑吧？居然在讨论枪手系的操作？
叶修教出来的人……果然不容小觑。
贺铭心底里暗暗地想，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咖啡罐，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绚烂的全明星开幕式，耀眼璀璨，如同一场盛大的梦。
魔术师华丽的魔法将幕布装点，斗神身绕美丽夺目的炫纹，拳皇一如既往地坚毅不退，剑圣的光剑迸发出剑气光影，在聚光灯下丝毫不失炫目，枪王手持双左轮，乱射舞得让人眼花缭乱。
满目的光芒与灿烂，让人看了无不为之动容。
台下，邱非坐在选手席里，昂首注目那一个缤纷闪耀的舞台。
乔一帆与他隔着几张椅子坐在兴欣席位中。他们没有对视，更没有交流，却默契地在好几个相同的时间点里为台上夺目的星光送上自己真挚的掌声。
如同站在世界的极点观星。
邱非鼓着掌，心中没有来冒出这个想法。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却是落在那就坐于众人之中，神色诚恳的年轻人身上。
繁复的星系之中，那个少年也在发光。
热闹的全明星将会持续到周日。虽然对于职业选手来说，这个活动无非是大家聚在一起做一场粉丝最爱看的秀，但真正享受其中的人也并不少。
蓝雨的卢瀚文便是一个典型例子。周六晚上活动结束后，他作为东道主成员之一，兴致勃勃地对新生代职业选手们发出了夜游的邀请。
“夜游！珠江夜游！”
郭少和包荣兴无异是活跃于任何场合的捧场王。
“这时候预订游轮已经来不及了吧？”
宋奇英看了看表。
“那就去哪里吃点什么吧？”
戴妍琦飞快地刷动手机的屏幕。
“来G市就是要吃啊，虽然已经吃过不少了……哎，小卢来带大家吃点地道的呗。”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口一声的赞同。
乔一帆坐在角落里，面带微笑看着兴致昂扬的一群年轻人。邱非就站在他身旁，手中握着一只纸杯。
“邱队！要一块去吗？”正在统计人数的卢瀚文窜了过来。
邱非张了张嘴，对于突如其来需要自己表态的提问感到有些意外。他与嘉世队员以及乔一帆之外的年轻一代职业选手都不甚熟悉，姑且不论自己的兴致，他不希望自己参与扫了其他人的兴。
“一起去吃宵夜吧？”
就在他回答之前，熟悉的温润嗓音替他解了围。邱非颔首，看见微微抬头的乔一帆冲自己弯了弯嘴角。
“好。”
邱非听见自己平静地答道。
玩伴是个不可思议的身份。
乔一帆也不清楚他是从何时开始就彻底将自己放在了这么一个定位上。也许是上一个夏休的第一天，他与邱非隔着星巴克的落地玻璃对上了目光，相视之中有齿轮与滚轴搭上，于是有什么开始启动了。
邱非是个随着解读加深，便会发现存在着许多层次的人。不论是什么反应——冷漠或好奇，寡淡或体贴，互为矛盾的特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表面排他，锐利凛然，手握战矛立于战场之上，锋芒毕露。内地里的他却行事低调，算不上不爱说话，却给人不善言辞的印象。他甚至不擅长表达自己，与光同尘。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活的非常生动。
邱非与新生代的其他职业选手接触有限，以玩伴身份自居的乔一帆自然而然承担起了两者之间桥梁一般的角色。
各自略作乔装后，一行小年轻不动声色地走出酒店，融入到G市的夜幕之中。
颈间缠着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的邱非将手抄入外套口袋里。早已不是第一次领略这个城市湿冷的冬天，但夜晚加剧的寒冷还是让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乔一帆就走在他的身边，两人落在队伍的最尾端。前方的一群人边走边打闹，街上人烟稀少倒是给他们壮了胆，也不担心会被路人发现自己职业选手的身份，甚至高声谈论起今天活动上的见闻。
邱非看见了走在稍前方的高英杰。他正与同队的刘小别说着话，对男生来说略为瘦削的背影比起上一次在常规赛中相遇时稍显拔高的趋势。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隔着镜片望向身旁的乔一帆。对方穿着一件加厚的线衣外套，方便随时拉起的兜帽垂在脑后，显得安静又乖巧。
乔一帆并没有在装扮上做多余的掩饰，他自认长相平凡，应该不会被人注意到，哪怕真有那么个万一他也有兜帽可以戴。相比起来，他认为邱非这种本身就长得清隽俊朗的人才应该更注意一些。
卢瀚文带大家去的地方是一个在地下负一层的购物中心，算不上名牌聚集地，还有不少小吃店和饮料店。
包荣兴拉着罗辑，嘴里吼着牛杂就跑没了影，刘小别和郭少在逛电子器材铺，剩下卢瀚文带着几个肚子饿的，二话不说目指熟悉的小吃店。
邱非和乔一帆都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也不敢乱走，只好跟在卢瀚文他们身后一起找吃的。
萝卜牛杂，烤生蚝，鱼蛋鱼豆腐，奶茶鸳鸯。
戴妍琦与一般的女生完全不一样，似是完全不怕胖，一条街吃下去也毫无压力。加上有卢瀚文在一旁各种推荐助攻，就连提倡不要夜食的宋奇英也买了不少。
邱非左手拿着一只包有纸袋的猪扒包，卢瀚文介绍说这是澳门的特色小吃；右手则捧着一杯热拿铁，这是戴妍琦担心他打瞌睡而特地给他点的。邱非都要腾不出手来推鼻梁上的眼镜了。
平时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顶多是喝喝牛奶的邱非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对此并不排拒，更何况捧着满满一碗咖喱鱼蛋的乔一帆就站在他身旁。
陌生的环境之中，一直觉得自身和这个周末格格不入的邱非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有自己参与其中的热闹与融洽。
他抿了一口拿铁，侧颌看见乔一帆握着戳有鱼蛋的竹签正在吹凉。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又戳了一颗，也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了邱非的视线。
“要吃吗？”他以为邱非是在好奇鱼蛋的滋味。
语罢少年就把黄澄澄的丸子往他嘴边一送。邱非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冻住，明明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
以他的性格，这种状况是一定会婉拒的。但邱非觉得今晚的自己一定不太对劲，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咬下了那颗丸子。
“……谢谢。”
咖喱的香味溢满齿间。邱非咀嚼嘴中的食物，目光直直地看向另一头，机械得像个提线木偶。食不知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邱非的沉默让乔一帆思考对方是不是不喜欢吃。他好奇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发现邱非的脸板得比平日更加冷硬。
视线下滑，乔一帆看见了邱非鼻梁上滑落不少的眼镜。于是他很自然地用自己空出来的那只手替邱非将平光镜扶上了一些，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蓦然怔住的僵硬。
如果真的能像木偶一样不曾拥有心脏就好了。
邱非埋头咬着面包，心跳声大如雷，震得指尖与后脊发出细微的颤抖。
希望乔一帆不要听见。
他听见了吗？
他能听见吗？
心虚至极。
走回酒店的路途上只剩下他和乔一帆。其他人或是先走一步，或是还留在购物区里乱晃。
邱非手中还拎着没喝完的拿铁，饮料早就凉透，隔着纸质的杯身倒是感觉不出。乔一帆空着两手，穿着帆布鞋的脚底踩在人行道上，发出安静的脚步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方才品尝的食物作评价。邱非对食物没要求，乔一帆说的比较多。他察觉到对方大概很喜欢鱼蛋这种食物，如果不是职业选手排期太满，真想到澳门这地方去玩上一转。
少年侃侃而谈的同时不忘往外套里缩。邱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乔一帆出门的时候没有戴围巾。
“戴前辈真能吃啊，而且还长不胖，沐姐经常说很羡慕……呃？”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乔一帆止住了脚步，感受到一股暖意缠绕在自己的颈间。
不知何时解下了自己所戴的黑色围巾的邱非眉宇间透着一份沉静，骨节匀称的手为少年一圈一圈裹上细腻的暖意。
看着乔一帆面露夹杂意外与慌张的神色，邱非强迫自己定了定神，任心中狂风暴雨，表面也要波澜不惊。
“我不冷。”
不成理由的理由，不擅长说谎的邱非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日一样。收回来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入外套口袋里，不敢让乔一帆看见自己指尖那细微颤抖的幅度。
他从来不知道为另一个人围上自己的围巾居然是如此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或者说，去在意一个人，关注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消耗的勇气居然如此之庞大。
还会有需要鼓起更大的勇气去做的事吗？
夜空之下的邱非不禁深思起来。
直到乔一帆喊了他的名字，邱非回过神来，然后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一双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睛。
乔一帆看着他，又一次重复：“邱非？”
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不惜勉强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也想要对他好的人，那一定是特别的。
邱非从一开始就不否认乔一帆的特别。
他相信对于每一个人而言，世界上都有那么一种存在：有些人，光是这么坐着，站着，看着，说着，就可以变成别人的力量。一旦相遇了，就移不开目光。
谁能否认这是一种奇迹？丝线般，又如光，甚至可以追溯到人最本质的根源——人的“存在”。
这个人的存在——他光是存在着，就足够特别。
足够让邱非为他的诞生而感激世界。
“……没事。”
寒冷的夜风轻轻吹拂，邱非摇了摇头，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流转着细小的光。
他只是发现了一件小事。
邱非在心中无声地补充了一句。
原来他喜欢着这个人。
-TBC-
520，怎能不让他们谈谈恋爱
谢天谢地我终于看到了完结的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