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未完

=昨日/阿日
不定更
ロントト楽しい すき

© 昨日未完 | Powered by LOFTER

【韩顾韩】Arrhythmia(上)

来搬文。有些部分需要进行修改,我尽量分三次搬完吧

和全职无关。是虫爹上一本书《网游之近战法师》的同人,不感兴趣的看官就不用关注啦,我只是搬一发TUT

因为是三年前的文了,估计毛病很多,现在自己回看都觉得好耻啊【捂面





*Arrhythmia即心律不齐

网游之近战法师同人

CP为顾飞X韩家公子



【112 bpm】

 

顾飞拉上了窗帘,毫不惋惜地将灯火璀璨的宽阔夜景留在大片落地窗外头。

 

一人独居的公寓里不需要多余的照明。顾飞打开了书桌边上的台灯,启动电脑,陈旧颜色的灯光落在他操纵着鼠标的手上,指节分明。

 

看了几则新闻,感觉没什么意思。正准备上游戏时顾飞似乎感觉自己的脑袋在没由来地发热,稍微晃晃,那热度又消失了。

 

尽管疑惑这是什么错觉,但自小习武,身体贯来很健康的顾飞甩甩脑袋当即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在登陆上平行世界的下一刻便收到来自系统的警告信息,说什么您的心跳偏快请尽快调整否则将强制下线。顾飞纳闷着就站在复活点没敢出来,心想自己这怎么就心跳过快了。

 

然后顾飞做了很明智的选择。打开佣兵团频道喊:“佑哥。”

 

“什么事?”佑哥问。

 

“刚刚系统说我心跳偏快,待会要踹我下线了。”

 

“这……是千里你自己的问题啊?”顾飞似乎隔着队频都能看到佑哥一脸探询的意味,“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啊。”

 

“嘿,千里你终于开窍了?”这是战无伤。

 

“什么?”顾飞茫然。

 

“怎么还来这套……说老实话啊,看上哪家姑娘了?”

 

顾飞纳闷:“你是想被砍?”

 

“什么?谁?千里看上了谁?”御天神鸣忽然蹦了出来。

 

顾飞心想你这死小孩不好好上进又凑什么热闹,却未在频道里再发一言。

 

看着佣兵团频道里被刷得满是没点营养的废话,顾飞这时倒是很期望韩家公子能闭屏团里那一老一小的两色胚的发言,好让大家的耳根清静清静。转头一想他又忽然醒起,韩家公子已经好几天没上线了。

 

也不知上哪儿祸害人间去了,韩家公子就这样从游戏里蒸发了几天。看着乱七八糟的佣兵团频道,顾飞这才意识到,最近都没有在公子精英团的革命根据地小雷酒馆里头见到那个有着极美容颜的牧师的身影。

 

“有谁知道公子去哪了?”顾飞反应过来,话已出口。

 

“不知道。”御天神鸣说,“怕是现实里终于被仇家找上门,家门口被淋了红油漆!”

 

你以为这是香港警匪片呢。顾飞想。

 

“剑鬼也不知道?”顾飞继续问。

 

“不大清楚。”剑鬼诚实地回答。

 

“公子怕是有什么事吧。”佑哥做了最客观的分析。

 

“什么事?”

 

“你觉得他像是有事会说的人吗?”

 

顾飞沉默。

 

确实。即使有事,韩家公子怕是自己一个人解决去了。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顾飞这时候又感觉到了脑热。视线摇晃了起来,知觉变得有些发沉,对于一切的感觉似乎也不那么敏锐了,走起路来头重脚轻。

 

系统再次发来警告,顾飞看也没看就关了,直接往佣兵团的频道里扔进一句:“系统又警告了,说我心律不齐。”

 

“靠,千里我都不知道你有心脏病。”御天神鸣惊呼。

 

“你是想被砍回10级去?”顾飞恐吓。

 

这下御天神鸣也不敢往枪口上撞了。佣兵团里的哥几个沉默了一会,是佑哥先开了口:“我说千里,你是不是病了?”

 

“你也想被砍?”

 

“不是……我是认真在问你啊,一般的感冒发烧不也会影响心律吗?”

 

顾飞愣了愣。

 

“发烧?我?”

 

“这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佑哥嘟囔。

 

顾飞站在复活点里,对着佣兵团频道一脸茫然。抬起手按了按心口,再搔搔脑袋,半晌才说了句:“我病了?”

 

“这谁知道啊!”御天神鸣嚷嚷。

 

“第一杀手千里一醉居然病了。”战无伤呢喃。

 

“千里你还是下去休息吧。”最厚道的剑鬼也开口了,“量个体温看看。最近转季,也许真是感冒了。”

 

“该不会那讨嫌公子也感冒了吧?”御天神鸣幸灾乐祸。

 

“难说。”剑鬼说。

 

“我病了?”顾飞又重复了一句。

 

“糟糕,千里你不会是烧坏脑了吧……”御天神鸣喃喃道。

 

“不知道,你过来给我砍个试试?”

 

“……”

 

佑哥做了个良心的总结:“去看医生吧千里。”

 

 

 

下了线,顾飞先倒了杯温水饮下,随即便翻箱倒柜地找探热针去了。

 

习武让顾飞的体质变得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饮食上又有营养师为自己操心,因此从小到大还真没生过多少场病,也难怪方才他对那昏昏沉沉的感觉不以为然。

 

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探热针就滴滴地响了。顾飞取出来一看,想了想人的正常体温的上限,再一对比,结果发现还真是烧了。

 

顾飞忽然想起自己方才上线前看的几则新闻里头,其中一则讲的就是最近换季,病毒性感冒疫潮再次爆发云云。

 

方才咽温水的时候也感到喉咙有些疼,方才还忽隐忽现的脑热现在也彻底闹上了。顾飞将探热针收好,想说,还真的病了。

 

抬头看了看钟,时间还早。医院的专科应该都已经关门,只剩下急诊了。

 

本想吃个药倒头就睡,靠自己习武的体魄来自然恢复。但顾飞转而又想起方才的新闻报道,病毒性感冒的自愈速度极慢,拖着也只是夜长梦多。再想明早还有早课,于是当下决定,果断看医生去。

 

并不是不能叫私人医生过来,但这一叫,本宅那头怕是又要轰动。顾飞省得去解释的功夫,进卧室去换了套衣服,准备上医院去。

 

医院这种地方,对顾飞来说实在陌生得紧。他从小就是家中的小太阳,各行各业的服务人士跟行星似地围着他转,私人医生更是其中的最基本。

 

现在出了家门,独自生活也已经好一段时间了。生个小病,也不至于不懂得照顾自己。

 

毕竟好长一段时间以来,都习惯了一个人。作息,习武,工作,没有人会陪伴他。

 

 

 

【119 bpm】

 

锁上公寓的门,顾飞将两手抄进上衣两侧的口袋里,带着有些飘忽的意识出了门。

 

整个北半球都在转凉,这座城市也不例外。顾飞走在撒满了路灯所散发的略略昏暗的光芒的街上,被拉长的影子黏在他踩着不轻不重的步子的脚底下。

 

旁边的马路上有车辆驶过,车灯耀眼一闪的同时,顾飞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选住房的时候刻意挑了可以看到夜景的繁华地段的高层公寓,因此住房附近有着各种方便的场所。离顾飞的住处不远就有一家大规模医院,每天到学校去上班都要经过。

 

进了医院的一楼楼层,消毒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顾飞有些不适应地皱皱眉,感觉脑袋又沉了几分。

 

医院这种发展公共福利的场所他鲜少踏足,对这种味道的抗拒程度更是比一般人要强。顾飞觉得再这样嗅下去他怕是在烧坏脑之前就先窒息了。

 

挂了急诊号正想转身就走,挂号台的护士姑娘连忙叫住顾飞,让他去哪里哪里开医院的病卡,哪里哪里拿空白病历等等。顾飞听着,点着头,拿着挂号单,脑子一热险些没抬起手往某方向一指,想放个瞬间移动立即逃走。

 

按照护士姑娘的提醒,顾飞开了卡,取了病历,顶着已经变得热乎乎的脑袋朝急诊科走。这时候看病的人并不多,医院的长廊上还算安静,顾飞的脚步声嗒嗒地回荡,像带声的钟在响。

 

急诊科分了几个诊室,但此刻亮着的就一间。顾飞在门外稍站了一会,透过门上的玻璃朝屋内张望了一下。

 

玻璃的那头,急诊室内的确有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走动,但身影忽然一矮,随即便停住。顾飞想大概是倒完了水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的医生。

 

顾飞看着,觉得那身影怎么瞅怎么眼熟。

 

当即想想,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顾飞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熟人,更不要说朋友,亲戚也都落脚在别处,因此什么熟悉的身影之类的完全没有存在可能。

 

原来发烧还带这样的。顾飞昏沉沉地想着,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

 

“进来。”

 

隔着门从屋内传来声音,大概属于那方才倒水的医生。

 

顾飞抬头,听着那声音,居然也觉得异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那声音到底在哪儿听过,明明像是记得很清楚,以至于那音色响起,意识就能随之做出反应。

 

原来发烧还带这样的。顾飞索性不多在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比走廊上要浓烈得多的消毒水气味扑鼻而来,顾飞立即就皱了眉头,那模样不像来看病的,像催债的。

 

顾飞进了诊室里,顺手把门带上了。进门的正对面横摆着一张办公桌,桌上的显示屏已经进入了屏保模式,屏幕上是彩色的泡泡球在相互碰撞。

 

桌子的后方坐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略长的头发用橡皮筋松松垮垮地系成一束垂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副银丝边眼镜,身材瘦削,披上码数适合的白大褂却给人以干练的印象,侧着头看不清模样,但顾飞却觉得这身影实在眼熟。原来方才在门口的不是错觉,也不是发烧的症状。

 

疑似大夫的男人看都没看进门的顾飞一眼,手中端着只白色的马克杯,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发呆。顾飞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已经填好资料的空白病历及医卡,再抄手入口袋里拿出挂号单,走到桌前放下。

 

男人这才转过头来,颔低像是在看顾飞摆在桌上的东西。但只是转了这么一点角度,也已经足以让顾飞看清,那细长的刘海和银丝边眼镜下,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

 

顾飞抬起手,覆上自己带着病热的额头。

 

我居然见到了公子,穿着白大褂戴着银丝边眼镜的公子。顾飞想,原来发烧还带这样的。

 

既然这是发烧,那眼花也并不奇怪。顾飞告诉自己,然后撤下手,心想这下该看清了吧。于是他又再一次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瞅着桌上的病历和挂号单看,俨然一副大夫模样的韩家公子。

 

再次抬起头来的韩家公子见着顾飞,显然也有一瞬的诧异。但明显两人的境界是不一样的,韩家公子的表情在下一刻便迅速恢复,成了平日那鄙视尽天下苍生的神色。

 

“病了?”韩家公子问。

 

顾飞没了言语,点点头。

 

“在脑子上不行也算了,现在连身体也不行啊。”韩家公子道,镜片后的眼睛带着鄙夷的目光。

 

顾飞想说些什么,刚发声又觉得喉咙疼,索性闭上嘴。韩家公子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沓白花花的文件上的钢笔,把玩在白皙匀称的指间。

 

这一沉默下来,顾飞觉得自己又被韩家公子给鄙视了。游戏里三句话不离鄙视还不够,这人在现实里头也自傲狂妄得畸形。心一想,还是决定开口反驳:“就算练功夫,也不是百毒不侵的。”

 

这声音一出嗓子,已是带着鼻音。韩家公子抬头,看向顾飞。

 

“废话。”公子白了他一眼,“你那身手再好,也打不死病毒。”

 

顾飞想起御天神鸣的话,忽然想要泪流满面。

 

韩家公子这哪是感冒了,他根本是来鄙视感冒的人了。

 

 

 

【121 bpm】

 

“坐。”韩家公子发话,用手中的钢笔的一端指了指长桌另一边专门为病人摆放的椅子,神色和语气俨然如同这屋子的主人。

 

也许是病了的缘故,很疲惫,身体和精神上都是。因此懒得开口和这家伙抬杠,顾飞安安分分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坐,与公子就基本是平视了。顾飞注意到公子的颈子上还挂着证件,上头赫然印着醒目的“实习生”三个字。

 

原来是实习。顾飞就奇怪了,韩家公子平日在游戏里耗那么多时间,哪像是已经有了稳定工作的主儿。原来还只是学生。

 

韩家公子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病历,钢笔尾端轻轻点在某行字上:“顾飞,这谁?”

 

“我。”顾飞黑线。

 

“哦。”韩家公子颔首,“果然是武夫的名字。”

 

顾飞没有说话,直截了当地伸手扯过公子的领子下挂着晃荡的实习证。证件照的下方是两个黑色的楷体字。

 

飞快地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已经记下后,顾飞松开了公子的实习证,让它自由落回公子的白大褂前。

 

“你给我看?”顾飞问,并不是故意的,但的确透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韩家公子瞅他一眼:“你还不够格。”

 

语罢回头用眼神指了个方向。顾飞望过去,发现这个房间与隔壁的诊室居然是联通的,透过联通的房门上的玻璃顾飞看到隔壁诊室里还坐着另一个医生。想必另一个房间并不对外开放,因为方才在外头的长廊上并没有看见其他亮着的房间。

 

否则就不一定会遇到韩家公子了。顾飞看着眼前穿白大褂,有着熟悉相貌的实习医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是忧。

 

顾飞就想,公子只是在实习,安排在急诊室里想必也只是跟跟班,看几个病例,混点经验,还没有到能够独当一面为人看病的火候。

 

“这不够格的还不知道是谁吧?” 顾飞反讽。

 

韩家公子鄙视:“就你,轮得到让老子来治吗?”

 

顾飞听着就气,心想你说啊你说给隔壁那医生听啊。无奈喉咙实在疼,不想多说话。更何况公子精英团里谁不知道,用张嘴和韩家公子斗那是无谋。

 

“哪不舒服?”韩家公子问,伸手翻开空白病历。

 

“发烧,喉咙疼。”顾飞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刚上游戏,系统警告我心跳过快。”

 

韩家公子白他一眼:“发热了当然会加快心律。这还跑去上游戏,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顾飞沉默,想着这让自己少在阳光下活动,多在电脑前做些有意义的事的家伙难道就有常识了?

 

“几时开始的?”

 

“今天。”顾飞想了想,“大概。”

 

公子单手将钢笔的笔盖褪开,反固在尾端。葱管般的手指握着深蓝色的钢笔,在急诊室的日光灯下像精致的雕塑。

 

脑热似乎更加明显了。顾飞抬头,看见戴着眼镜颔低的韩家公子。这个角度与他在游戏中经常见到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跟按下REPLAY键似地。只不过游戏里是牧师装扮的公子,眼前则是披着白大褂的实习医生。

 

顾飞看着觉得恍惚。

 

“年龄。”公子问。

 

“25.”

 

“有没过敏史?”

 

“没有……吧。”顾飞不肯定地答道。

 

公子扫了他一眼便目光低移,在病历的第一页随笔几划。

 

急诊室里很安静,以至于公子在病历上圈圈点点的声音顾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向来总是很利索的身体越发地沉了,顾飞抬起手,稍稍按了按有些发烫的额头。

 

韩家公子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秒杀法师千里一醉居然病了,这在平行世界里说出去恐怕会成为一桩盛事。特别是云端城,PK值可以放慢着来洗,不用担心前一脚上了线后一脚就被双炎闪给秒进牢里。

 

放下钢笔,公子拉开长桌的抽屉,取出了棉签和听诊器。顾飞看着公子拿着一支棉签对着自己,说:“张开嘴。”

 

顾飞静默。

 

韩家公子挑眉。

 

顾飞张嘴。

 

公子将棉签伸进去,发力捅了捅,那劲道让顾飞险些没克制住便合上嘴巴。也不知道这讨嫌医生到底有没有认真看,那发狠的力度又算什么,顾飞纳闷地看着公子一脸嫌弃地扔掉手中的棉签,活像上面沾了HIV病毒似地,心想这家伙是耍我呢。

 

像模像样地戴上了听诊器,韩家公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中握着听诊头。顾飞看见那金属制的听诊头折射着和公子那银丝边眼镜的镜片一样的光,心里有股搅合不清味。

 

“靠,你就不能自觉点?”已经将听诊耳塞戴好的韩家公子一脸鄙夷地看着顾飞。

 

顾飞茫然:“做什么?”

 

一记看向白痴的眼神毫不吝啬地投给顾飞。

 

“衣服,撩起来。”

 

尽管觉得这话怎么听就怎么怪,但在公子那接连不断投来的充满负面色彩的眼神的注视下,顾飞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将腹前的衣摆撩起来。

 

医生与病人,现在的韩家公子与顾飞。病人听医生的话自然是理所当然,不容置疑。再加上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在状态,昏昏沉沉的感觉让人烦躁。顾飞也就索性安分一把,即使韩家公子那比起医生,更像哪里的国王的态度让人着实不爽。

 

然而顾飞安分了,反倒是公子在看见那件衬衫下的结实腹肌时却没了语言。

 

“怎么了?”顾飞奇怪。

 

公子看着他,道:“武夫!”

 

顾飞又气又莫名其妙。

 

然而来不及发作,冰凉的听诊头已经凑了上来紧贴皮肤。顾飞保持着撩起衣摆的姿势,看着韩家公子像是漫不经心的神情,镜片后的眼睛半垂着眼睑。

 

顾飞纳闷,想说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恪尽职守,听诊头的位置已经换了好几处。当落处靠近心房时,公子的动作却顿住了。

 

“心律不齐啊。”韩家公子说,“就算是感冒,这也偏高了一点。”

 

“不正常吗?”顾飞问。

 

“一般来说,是不正常。”公子隔着镜片看向他,“但在本公子绝世的容颜面前,心律不齐才是正常的。”

 

顾飞忍无可忍:“你不要以为出了游戏,我就没办法砍你。”

 

韩家公子鄙视他:“就知道些打打杀杀的事。”

 

说罢,不理会将手抄进口袋里头,摆出活像要掏出暗夜流光剑的架势的顾飞,公子摘下了听诊器,端着白色的马克杯站起身。

 

 

 

【108 bpm】

 

顾飞看着韩家公子端着杯子就去敲那扇与隔壁诊室联通的门,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很快一名中年男医生便推开门走了进来,公子和对方用不轻不重的音量交流了一会,那中年医生便走到长桌前来,面对顾飞坐下。顾飞知道这才是正牌的急诊科值班医生,因此对于对方的工作相当配合,换得端着马克杯站在一旁饮水的公子的鄙视眼神一枚。

 

不一会儿后,正牌医生做完了诊断,开了处方。公子往门外某个方向一指,打发顾飞交费去了。

 

病毒性感冒,要尽快退烧的唯一方法就是打点滴。顾飞也知道打吊瓶是很耗时的,但眼下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将感冒一拖再拖,影响到正常作息。

 

拿着收据,顾飞再次踏入急诊室的门时发现里头只站着韩家公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实习医生站在长桌前,桌上摆放着几瓶药液以及一套未拆封的点滴针管。公子正用沾了碘酒的棉签轮流擦拭药瓶的瓶盖,细长的刘海垂在额前。

 

顾飞来到长桌边上,将收据放下。公子连看也没看一眼,直截了当地将手中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拿起吊瓶和针管,用下巴指了指急诊室里靠窗户的方向。

 

窗前摆放着一张扶手椅,旁边还有用来挂点滴瓶的架子。顾飞看了看,回过头来看向公子,发问:“不用去输液室吗?”

 

话一出口立即被韩家公子鄙视了:“你想去那鬼地方?和一堆鬼哭狼嚎的小孩一起?”

 

顾飞黑线:“就在这好了。”

 

带着脑热和昏沉沉的身体坐到了急诊室窗边的座位上,顾飞将头靠在椅背上,尝试着想阖上眼,却发现正对着屋内的灯光,很是刺眼。

 

正欲抬手遮住那光,下一刻一片阴影便撒落在顾飞的身上,正好遮挡了灯光。

 

顾飞目光上移。

 

站在顾飞身前的公子将吊瓶在架子上挂好,细长的针管连衔在他手上,骨节匀称的手指轻轻拿捏着末端的细针。公子调整着针管上的速度器,顾飞看见沿着公子指尖的细针,透明的药液滴落的速度由快变慢。

 

还真像那么回事。

 

看着医生台风十足的公子,顾飞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觉得很是恍惚。

 

这样的家伙居然是医生。顾飞想,国家,不,至少这个城市的医疗事业真是前途堪忧。

 

事实上顾飞忘了,作为一名教师,却在游戏里带着一帮学生练级的他,也算不上什么正直有为的好青年。

 

韩家公子回过头来,看见这武夫一脸傻掉似地表情,毫不犹豫,扔出鄙视再说:“你那破脑子已经烧糊了?”

 

顾飞没好气:“看习惯了你在游戏里的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公子冷笑着冷哼。

 

碘酒和棉签被摆在一旁,公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胶管带,扯过顾飞的左手绑上。

 

“将手握成拳头。”公子说。

 

顾飞闻言,立即将拳头握紧。公子看着他那手握得关节发白,一脸鄙夷微微颔首看向顾飞,道:“你这是等着打点滴还是想杀人?”

 

语罢伸手拍了拍顾飞的手背,力度不小,拍得啪啪作响。顾飞青筋,敢情这人是在对自己实施平时积累下来的恩恩怨怨的报复。

 

和医生对着干没有任何好处。顾飞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有和韩家公子计较,反而将手上的力度渐渐松开。

 

见对方放松了一些,公子取过棉签沾上碘酒,在顾飞的手背上擦了一层,接着将手中的细针贴近皮肤刺了进去。

 

细微的刺痛似乎让发热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顾飞看着公子将过长的针管在自己的手背上缠了一圈,再用胶布固定好。动作不轻不重倒是把握得良好,也没有要为难人的意思。顾飞原以为这家伙会故意下狠道,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看着手中被固定好的针管,顾飞抬起头,看向正在调整药液滴落速度的韩家公子。

 

“原来你连游戏都不上,就是跑来实习了啊。”顾飞说。

 

他的口吻很平淡,无波无澜。

 

公子低下头,与顾飞直视。

 

顾飞忽然觉得急诊室里怎么就这么安静,仿佛能听见药液滴落,打碎液面的声音。

 

半晌,韩家公子冷笑:“怎么,终于意识到没了本公子,你们这群杂碎根本不行?”

 

顾飞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最近世界怎么忽然就这么和平。”

 

不屑地冷哼一声,公子扶正了点滴瓶,“你们这些白痴就好好珍惜老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吧。难得眼前没有了永远不可逾越的参考系,就趁机多找点自信。”

 

顾飞心想这家伙真的不怕自己会揍他吗,还是吃准了正在生病的自己没有那份对着干的心情。

 

但向来韩家公子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猜得到。

 

公子拿着碘酒回到长桌那头。

 

他一走开,刺眼的灯光便直射而来。顾飞有些不适地垂下眼睑,光线在视线的夹缝里被拉得老长。

 

将碘酒放好,公子再次端起了放在桌上的马克杯,走到一旁的饮水机装水。

 

顾飞瞪大了眼睛看着,顾不得光线刺眼,亲眼目睹公子饮了口杯里的水。

 

倒完水的公子转过身来走向长桌,将马克杯放好,方才在椅子上坐下,却不经意地瞄见坐在窗前的顾飞正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表情很是惊诧。

 

“你他妈的看什么。”语气里满满的是鄙夷。

 

韩家公子摘下银丝边眼镜,斜眼睇着顾飞。

 

顾飞老实地表态:“我只是惊讶,原来除了酒,你还喝其他东西。” 

 

“在这种鬼地方喝酒,根本是糟蹋东西。”

 

不屑地说着,公子不急不慢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一条灰蓝色的眼镜布,擦拭着眼镜镜片。

 

正想问为什么,顾飞忽然醒起这急诊室里弥漫的简直要让人窒息的消毒水的气味,立即了然。

 

“你要实习多久?”顾飞问。

 

擦拭眼镜的动作停住了,韩家公子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顾飞:“你病了之后都这么多废话?”

 

顾飞耸耸肩:“随口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公子冷眼看他。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接受得慢。”韩家公子说。

 

“什么?”

 

“从最基本的智力上。”

 

“……虽然没听懂,但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当然。”桌子后的实习医生微笑颔首,“我就是在骂你。”

 

“靠!”顾飞中指。

 

长桌后穿白大褂的男人没有理会,自顾自将银丝边眼镜戴上。 

 

尽管交流的过程并不如何愉快,但顾飞到底知道了韩家公子目前的确是只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实习。

 

也许只是前几天的事情。下线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的公子搭上火车来到这里。不是熟悉的地方,对医院的安排按部就班,下班后回到实习安排的宿舍里倒头就睡,诸如此类。

 

顾飞看着韩家公子。

 

一个人。

 

韩家公子将深蓝色的钢笔把玩在手里,在指间打了个转。

 

他也是一个人。

 

没有人会陪伴他。

 

顾飞想,自己大概能理解。

 

 

 

【99 bpm】

 

点滴结束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情。期间顾飞似乎睡着了,韩家公子也没有主动搭话,时间也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了。

 

意识一直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徘徊。顾飞偶尔醒来一回,看见坐在长桌后端着马克杯喝水或是转着手中的钢笔的公子,每每都弄不清这是真是梦。

 

脑子里空荡荡的,像是煮着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又热又沉,浑身都使不上力,视线似乎都有些模糊了——那个人的身影和灯光一起,拉长在视线的缝隙里,

 

手中传来细微的刺痛感的时候,顾飞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这样的梦与真实的旅行。睁开有些酸痛的双眼,没有被刺眼的灯光直射,顾飞抬起头,看见那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忙碌。

 

韩家公子俯下身给顾飞摘了针管,看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不由得鄙视:“还说是练武的,就这死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可以对我动手试试?”顾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此刻的自己的确不在状态,但功夫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那。就算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假若真动起手来那还是照样狠厉。

 

公子没搭理他,收了针管和点滴瓶自顾自走了。顾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保持坐姿而有些僵硬的手脚。

 

处理完东西的公子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飞往前迈出一步,肩膀似乎晃了一下。

 

“不会那么快退烧,你再硬朗也是一样。”韩家公子摇摇头。

 

顾飞不言,心想这讨嫌公子的话怎么会不带鄙视。

 

谁知鄙视立刻就来了,公子说:“你这两天就少动些,要是精力太过充沛你怎么不去当农民?”

 

顾飞心想你这是看不起广大劳动人民呢,开口却成了纠正:“我是老师。”

 

韩家公子笑:“就你也当老师。”

 

“你还是个医生。”顾飞反讽。

 

两人的这番对话要是被公子精英团的其余哥几个听见了,怕是又要泪流满面。这团里的两大杀器居然都从事了如此神圣的职业,都不知该不该感叹命运弄人。

 

“没事了就滚回去吧。”公子回到长桌后,随手甩给顾飞一张处方,“自己去拿药。”

 

接过处方的顾飞没有立即转身离去,反而是站在长桌前,看着韩家公子不急不缓地坐了下来。

 

落座的公子皱起眉,抬起头,看向他:“你还有什么破事?”

 

原本就不指望从这人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因此并不介意。

 

顾飞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朝他晃晃。

 

“加个好友吧?”

 

 

 

原本是打算回到公寓后先洗个澡,但疲劳的程度似乎远超过顾飞的想象。因此回到一人独居的住处后,顾飞将一次剂量的药片扔进嘴里和着水咽下,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点滴和睡前服下的药怕是同时起效,尽管还带着病热,顾飞这一觉倒是一夜无梦,还算踏实。

 

醒来也是第二天早晨八九点的事了。起床后的顾飞二话不说冲进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淋了个浴,之后才进行早课。

 

今日是周末。顾飞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做完了早课,接着到厨房里头按营养师为自己配的菜单准备了一份早餐。

 

端着牛奶咬着一片全麦吐司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顾飞不经意地瞄见了昨晚被自己扔在桌上的药片,这才醒起自己昨天是病了。

 

这一忆起也连带扯出了关于昨晚的各种记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眼的灯光,长桌,白色的马克杯以及深蓝的钢笔。而其中最清晰的,莫过于穿白大褂,戴着银丝边眼镜的韩家公子。

 

那阴险又嘴毒的家伙居然和自己身处同一个城市里,还隔得这么近,顾飞咬着吐司侧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风景,忽然觉得许多东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脑海里不禁浮现那个人和自己一样,独自走在这个城市里的身影。并不想说什么煽情的话,但顾飞想,至少以后,大概偶尔,可以和这个惹人厌的家伙打打交道,在现实里。

 

毕竟他们也算是朋友,都是独身居住在这个城市——或者说,现在至少是他们两个人。

 

顾飞想起昨晚在急诊室的最后,挠了挠头,将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里,灌着牛奶咽下去。

 

吃过了早餐,顾飞取来探热针量体温,发现烧还未退,但至少是降下去了。药还有剩,顾飞不愿也认为没有必要再跑一趟医院,索性今天就这样在家中休息,自己习武的身体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探热针,顾飞正无所事事,忽然手机的提示音响了,是短信。

 

顾飞将手机摸过来,翻开一看,是佑哥发过来的。大概就是询问顾飞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今天还上不上游戏云云。

 

顾飞忽然就想起韩家公子那句感冒还上游戏到底是有没有常识,心情有些郁闷,给佑哥回话道:烧还没退,今晚不上了。

 

正准备按下发送键却又停住,顾飞想了想,补充道:我昨晚见到了公子,在医院里。

 

这头收到信息的佑哥可谓惊诧不小,透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几句短短的话却无论如何琢磨不出个究竟来。佑哥是何人,当即发扬考据精神,回复:公子和你在一个城市?怎么会在医院里碰见?公子病了?什么病?

 

看见回复的顾飞坐在沙发上独自无语,他能想象佑哥在电话的那头怕是纠结坏了,眼看问号跟不要钱似地不断轰炸而来。顾飞索性直接翻开佑哥的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盲音响了没几声就被立即接通,顾飞正打算问个好,就听佑哥在电话那头铺天盖地地把疑问砸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是在医院?千里你见到公子了?”

 

“见到了。”顾飞回答。

 

佑哥惊诧:“公子怎么?病了?”

 

“不是。”顾飞说,“公子是医科生,过来实习。”

 

“哦……实习啊。”佑哥边听边点头,也了然过来,“刚好就在千里你那边的医院实习,真巧啊。”

 

“而且还是公子给我看病。”顾飞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是负责带公子的医生给我看才对,公子给我打点滴。”

 

“这么巧?”

 

“嗯。”

 

“公子给你打点滴啊……”佑哥光是想象到那个画面都不禁汗颜,半打趣地发问,“他没为难你吧?”

 

“我把他给砍了。”顾飞说。

 

“什么?!”佑哥大惊。

 

顾飞连忙接话:“我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

 

佑哥泪流满面,心想第一杀手千里一醉开的玩笑都不像玩笑。尽管这种状况都已经发生好几次了,但次次荣幸被千里一醉开玩笑的对象都是这么个反应。秒杀法师开玩笑,这要是说出去恐怕要被人回喷一句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两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佑哥劝顾飞好好休息后便挂了电话,心想这八卦可是大了去。

 

当晚佑哥上线,果然好友列表里头顾飞和韩家公子的ID都是暗的。佑哥想起今天在电话从顾飞那挖来的第一线信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佣兵团频道。

 

“千里昨晚去看医生的时候遇到公子了。”佑哥说。

 

“什么?千里在现实里见到公子?”率先蹦出来的是御天神鸣。

 

“是啊。”佑哥答道,“公子去千里那边的医院实习,刚好千里去看医生的时候两人就碰着了。”

 

“公子居然是医生啊……”战无伤砸吧了一下。

 

“那讨嫌公子居然是医生!”御天神鸣感叹。

 

佑哥问:“剑鬼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他很少说自己的事。”剑鬼答道。

 

“说来,千里也是老师啊。”战无伤忽然抛出一句。

 

“千里是老师,公子是医生么……”佑哥喃喃。

 

佣兵团频道里忽然静默了几秒钟。

 

“剑鬼老大。”御天神鸣突然唤道。

 

“什么?”剑鬼应道。

 

“你该不会是警察吧……”

 

剑鬼黑线:“不是。”

 

远在线下的顾飞理所当然不知道此刻自己以及同样身处在这个城市的公子精英团的另一成员已经被团里的众人当成话题,偶尔打个喷嚏,纯粹当做感冒的效应。

 

抽过纸巾擦了擦鼻子,顾飞合起手中翻开的书,看了看落地窗外,心想明早去晨跑吧。

 

 

 

【83 bpm】

 

第二天清早,顾飞一觉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洗漱后赶紧拿探热针一量,果然烧已经退了。

 

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利索了许多。顾飞看向还带着些许鱼肚白的落地窗外的天空,打算去晨跑,毕竟昨晚临睡前就是这么打算的。

 

顾飞入卧室里换了身衣服,黑色背心上套着运动风衣,拉链都懒得拉上。

 

离开卧室前随意扫了一眼,顾飞随手将昨晚看到一半便夹了书签的书籍从床头拿起,放到一旁的矮柜上。

 

出了公寓大厦楼下的大门,顾飞沿着贯来的晨跑路线开始了慢跑。尽管顾飞的公寓地处城市的繁华地段,但在不远处就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公园。这公园在建立的时候还特意将地点选在医院附近,也算是为病人提供福利。

 

此刻还算早,顾飞沿着路人稀散的马路慢跑,转入公园里,穿过林荫道,沿岸跑过湖畔。

 

清晨的阳光变得明朗起来,灿金色透过叶丛落在地上,被叶子剪得细碎。碎片似地阳光和影子一起,斑斑驳驳的模样。

 

出了公园就该绕着医院的一侧跑回公寓那边去。顾飞慢跑着,带动的风钻进了运动风衣里头,扬起的衣摆在早晨的光色里头划出一道弧线。

 

病了两天,此刻手脚的灵活感让顾飞感觉非常良好。昨天他还在吃医院开的药,药效让身体变得沉甸甸,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让顾飞有种与游戏中身体的力量和速度被限制一般相似的感觉。

 

深吸了口气,顾飞稍微提高了速度。跑过了公园里的人造湖,差不多就算完成大半的路程了。不一会顾飞便出了公园,往医院那头绕。

 

跑过转角,在看见那幢几乎可以说每天都要路过的白色建筑时,顾飞抬起头,看向医院大楼的高窗。

 

不知道那个惹人嫌的家伙还在不在里头。顾飞想,前两天他那是值晚班吧。对于这种本来就昼夜作息颠倒的人来说,活动时段定在哪个时候都应该无所谓。

 

顾飞东想西想着,没有察觉到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已渐渐放慢下来。然而在他见到某个从医院的大门缓缓走出来的白色身影后,脚下随便落了几步缓冲,最后停住。

 

刚从医院里出来的韩家公子没什么表情,走下阶梯,很快便沐浴入一片阳光中。

 

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公子抬起手,不急不缓,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顾飞看着那银丝边眼镜的镜片在清晨的灿金里折射着带有温柔棱角的光芒,居然也就站在原地定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在那个人的缓缓接近中化作无声。

 

已经下了正门阶梯的公子抬手撩开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慢慢横过眼来,显然是方才便已经认出了顾飞。

 

既然目光已经对上了,顾飞索性往前几步,将自己送到了那有着绝美相貌的实习医生的面前。

 

“我该拿什么来形容你?”韩家公子冷笑,“青春的活力?”

 

顾飞奇怪:“那是全国第二套中学生广播体操。”

 

“老子哪知道那种鬼东西。”说罢,又是大大一个呵欠。

 

“我只是在晨跑。”顾飞告诉公子。

 

公子斜眼睇他:“要不要做个广播操来看看啊?你不是体育老师吗。”

 

顾飞没好气:“你有见过体育老师做广播操的吗?”

 

公子隔着镜片扔白眼给他,束在脑后的马尾散散地垂耷着,黑发在阳光下泛起一环淡色,像是缀了光。

 

顾飞这才注意到公子身上已经没有披着那件在日光灯下显得过于苍白的白大褂,只是穿着薄薄的V字领纯白线衣和黑色长裤。这身无处不散发现代意味的衣着让看习惯了公子的牧师装扮的顾飞再次没了语言。

 

这真的是现实。顾飞再一次意识到。

 

“看来你真是闲得蛋疼啊。”公子说。

 

“这是锻炼身体。”顾飞正直地纠正他。

 

公子对顾飞报以冷眼:“你要那么强壮的身体干什么去?维护地球和平?”

 

“至少可以砍你。”顾飞回答。

 

似乎已经懒得将这样无意义的话题继续下去了,韩家公子投了一记鄙视的眼神给顾飞,转身准备离开。

 

顾飞看着公子转身一刹那的背影,脑袋里似乎产生了一瞬的空白。待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按在公子的肩上。

 

连自己都愣了愣,但依然很迅速地反应过来的顾飞无视了公子扭头投来的恶瞪,也没有收回落在公子肩上的手,保持着姿势平淡地开口道:“去哪里?”

 

“去哪都不干你事。”公子不屑。

 

“我就随便问问。”顾飞说。

 

公子颔低,目光落在顾飞按在自己肩处的手上,蹙眉鄙视:“那就不要按住我的肩。”

 

顾飞抽回手。

 

公子转身就走。

 

顾飞伸手按在公子的肩上。

 

“靠,你这是有完没完?”韩家公子转过头来,微微愠怒地瞪眼看向顾飞。

 

顾飞也有些尴尬,但肢体上的行动实在远比脑袋要来得快,往往他还没弄清是什么状况就先做了下一步。

 

落在公子肩上的指微微收了一些,将公子的线衣牵出了褶皱。

 

公子冷眼看着这样顾飞,扬起冷笑:“怎么,烧还没退?还是纯粹烧坏脑子?”

 

顾飞不言。

 

事实上,顾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潜意识认为要这样做,于是四肢作用了。

 

脑子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想到公子与自己一样,独自在这个城市里穿街过巷,顾飞就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他了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毕竟现实里的他与公子在某方面来说非常相似。独来独往,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站在自己身边,注意力成一直线,自己一个人,从昼走至夜里。

 

也许自己比韩家公子还要强上那么一些。顾飞忽然就记起,城战时,他和公子在行会大楼的门口,一片火海里肩并肩站着。那幅光景,那时的公子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切他都还记得,挥之不去。

 

而现在,他们都是独自一人,凑在一起又不碍了谁的事。

 

尽管并不是说继续像走下去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在这座城市里这样行走的,明明有自己一人就应该已经足够了。

 

顾飞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公子。

 

足够了。

 

“走,吃饭去。”顾飞说。

 

而顾飞这句话的效应,便是让公子难得地将鄙视的眼神切换成鄙视且理解不能的眼神。

 

“你真的还在烧?”公子颔首,索性直截了当地伸过手去一探顾飞的额头,“靠这不是好好的么。”

 

“今天已经好了。”顾飞说,抬手握住公子的手腕,扯下。

 

韩家公子横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手上忽然放空,顾飞索性就挠了挠头,看着公子:“你刚过来这边,一起去吃个饭吧。”

 

“尽尽地主之谊?”公子冷笑。

 

顾飞点头:“算是。”

 

面对顾飞的回答,公子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只见韩家公子耸了耸肩。

 

顾飞知道这举动对于这家伙来说就等于默认无误了,心中那份不踏实似乎也因此而消停了一些。

 

果然这并不碍了谁的事。

 

“你想吃什么?”顾飞问。

 

公子看向顾飞。

 

“你家有酒吗?”

 

 

 

【90 bpm】

 

事实上时间还早得很,难怪刚刚顾飞提出饭局的时候会换来公子看白痴似地眼神。

 

约好了午餐时间的两人在医院门口便分开。公子表示先回医院安排给实习生的宿舍补眠,晚一点再过去顾飞的公寓。于是顾飞问你自己一个过来我家没问题吗,在收到那地图杀器投来的鄙夷目光的下一刻便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听顾飞简略告知了其公寓的地址后,公子挥挥手,打着呵欠便转身离开。

 

顾飞看着公子离去的方向,发现与自己的住处成了一定的夹角。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顾飞顺便拐进了超商里头购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正是因为不希望生活被其他人无缘故地打扰,才会从本宅搬出来,因此顾飞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这里头当然就省不了解决伙食问题。

 

因此公子提出要来他家喝酒时,顾飞没什么所谓就答应了。

 

只是一顿饭,应该应付得过来,顾飞想。

 

提着装了食材的环保袋,经过报刊亭的时候顺手买了一份今日的晨报。回到家后,顾飞先是进行了早课,再到浴室里头去淋了个晨浴。

 

换了套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的顾飞头上顶着干毛巾,抬起两手绞干一头湿漉漉的黑发,顾飞回到起居室里,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看向外头。

 

玻璃那头的城市沐浴在整片阳光之下,看起来倒是很宁静。

 

顾飞用毛巾擦着头发,颔首。今日的天气很好,蔚蓝和纯白色布满整片天空。

 

擦干头发,看了看时间,顾飞拎着食材便进了厨房去。午餐依然是按照营养师给自己定制的菜单来准备的,顾飞想公子那厮只要有酒就能打发,午餐就是吃斋他大概都不会有意见。

 

顾飞将衬衫的衣袖挽起,把环保袋里的食材扔进水槽中开水冲洗,打开柜子取出锅碗瓢盆和各色调料,站在流理台动作娴熟地料理着素材。

 

估算着时间,心想应该还很宽裕,因此并不急着做主菜。顾飞取来橄榄油浇在切好盛入碗里的各色生蔬上,随手将碗一翻算是匀了油,餐前的色拉便做好了。

 

事实上顾飞平日的饮食主要偏向西式。原因不是别的,只是他的营养师恰好就是个欧洲人,橄榄油奶酪意大利面之类的在菜谱上都被归类为必需品。

 

待正式开火前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顾飞看了看时间便悠闲地出了厨房,入卧室里取了昨晚未看完的书,回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坐着慢慢翻页。

 

一边阅读一边消磨时间,接近正午的时候,顾飞抬头看向起居室壁上的挂钟,琢磨了一下,合起手上的书,随手放在沙发上。

 

顾飞起身准备回到厨房去开火,这时大门的方向却响起了门铃声。

 

挑眉看向挂钟,正好十二时。

 

来到大门口,顾飞按开监控器,说:“速度还挺快啊。”

 

回应他的是隔着监控器都能听出不屑意味来的冷哼声和话语:“开门。”

 

顾飞按开了楼下公寓大楼的正门,再打开屋子的房门。

 

趁公子乘电梯上来的空当,顾飞到酒柜那头取了两只高脚杯,重新回到起居室的时候便看见原本半敞开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公子刚推门进来便看见将高脚杯放在起居室里的桌上的顾飞,一身黑色衬衫和长裤的休闲打扮倒是和这个家很相称。

 

“恭候多时了?”韩家公子冷笑,在门口处换了室内拖鞋,走了进去。

 

顾飞笑:“怕你没胆来。”

 

公子不屑:“就你?”

 

“酒在这边,你自己过来挑吧。”顾飞说,转身往屋里走。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韩家公子也不多话,跟了上去,脚步落在撒满了透过落地窗直射入来的光色的地板上。

 

“你这住的还不错啊。”公子跟在顾飞身后往屋内走,抬头打量着这房里的布局摆设及装修。

 

顾飞点点头,将公子带到餐厅处靠墙的一面酒柜前。这酒柜主要起装饰作用,里头放着的酒瓶子都是摆设,是年后年前那堆亲戚给顾飞送来的稀罕品。

 

顾飞侧首,发现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柜看。鼻梁上没有架着那副银丝边眼镜,明整,挑不出瑕疵的五官倒是让顾飞感到更加熟悉。

 

显然是已经洗过了澡,绑在脑后的低马尾松松地垂耷着,身上穿着白色的薄外套,对于这个年纪的青年来说过于瘦削的身影就那样明晰地立在那儿,背着落地窗外射入的光色,像是站在永恒之中。

 

顾飞看着,随后回过了头。

 

“你自己随便挑吧。”顾飞拉开酒柜的玻璃门。

 

于是公子眉毛也不抬,随手抽出一支苏格兰进口皇家礼炮。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顾飞无语。

 

韩家公子横他一眼:“需要跟你客气吗?”

 

顾飞纳闷,正想讽刺,却又顿住了。公子这话,理解起来似乎两种意思。到底是哪一种,顾飞并不知道。

 

他们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更煽情些毕竟是并肩作战过,在某方面说得上是心思相通——这样的两人为什么还要客气?

 

是这一种吗,顾飞想。

 

在顾飞在搅合着有的没的进行深度思考时,韩家公子已经提着皇家礼炮走到起居室那头,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折腾他那酒瓶子去了。

 

意识到再怎么考虑那个问题都是无意义的顾飞回过神来,便看见公子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端着自己方才取出来的高脚杯盛着酒喝,俨然比他还像这屋子的主人。

 

顾飞无语,心想韩家公子这人的恶劣性格果然不是盖的,能在房子的主人未说出“当是自己家就好”这话的前提下达到这个境界。

 

看着公子端着酒杯,一边翻看早上自己买回来的晨报,顾飞懒得理会,回到厨房去开火。

 

顾飞准备的午餐其实还挺简单的,色拉,意面及龙利鱼柳。顾飞正直地表态就是朴素得连汤都没有。

 

将东西在餐桌上摆放好,顾飞一边抬手放下挽起的衣袖,一边探身看向起居室那头喊人过来吃饭。于是只见韩家公子不急不缓地起身,手中提着只剩下半瓶不到的皇家礼炮。

 

“你现实里也这样喝啊……”顾飞觉得挺骇人。

 

公子白了他一眼,抬手递给他一只空的高脚杯。顾飞默默地接了过来,很主动地重新打开酒柜,取出一支路易十三。

 

公子颔首,端着酒杯落座,看见满桌的餐点,表情有些意外:“你平时都在吃这些?”

 

说罢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盛着各色西菜的碟子。

 

“营养师开的菜谱。”顾飞在公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公子点点头:“打功夫的反而吃西菜。”

 

“那营养师是外国人。”顾飞解释。

 

“还营养师。”公子呷了一口酒,“果然是有钱人。”

 

顾飞说:“那是本宅,我这就只是普通人家。”

 

用叉子卷起碟子中意大利面,看着米色的面条上星星点点的浓色,公子挑眉:“我就没见过普通人家做意面会在上面撒松露。”

 

“营养师……” 顾飞黑线。

 

“啧啧,那你家过节岂不是要在酒里放金箔。”公子放下叉子,端起酒杯。

 

顾飞没有理他,伸手取过公子放在桌上的皇家礼炮,给自己面前的空高脚杯斟上。

 

两人喝着酒,一顿饭下来倒是相安无事。果然如顾飞所料,公子并没有在正餐上多挑刺,反倒是吃了一半便伸手开了那瓶路易十三。

 

顾飞心想这样的人怎么就是个医生呢,丝毫不心疼自己的肝指数,一顿饭下来下肚的酒比正餐多了去。

 

终于在吃完了意面,看见那家伙要喝下第三杯路易十三的时候,顾飞伸过手去将酒瓶子夺了过来。

 

“适可而止啊。”

 

并不是顾飞心疼酒水,他只是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公子这样一杯杯的灌下肚很可怕。这明明是现实,那个嗜酒的家伙到底有没有认知?

 

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个的男人简直就是用酒水浇灌出来的花卉。游戏里如何胡吃海喝他管不着,但在现实里这样的海量就有些胡闹了。

 

韩家公子冷眼看向顾飞。

 

“你几时变得那么爱管闲事了?”公子冷笑。

 

顾飞摇摇头:“你要是在这边酒精中毒,麻烦的还不是我。”

 

公子剜他一眼:“没人要你管。”

 

“在这还有其他人管你?”顾飞问。

 

意外地没有反讽回去,公子看向顾飞,沉默地端着酒杯。

 

顾飞被他看得意味不明,挠挠脑袋思考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没有。答案是无,自我感觉良好,因此顾飞更加不解韩家公子这阵沉默的意义是何。

 

他只是觉得这人怎么就这样,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抑或完全不以为意。

 

即使相貌出众,足智多谋,还不照样要五谷轮回,生老病死。在游戏里运筹帷幄,难道连多爱惜自己一点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公子盯着顾飞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终于移开目光。

 

“一直都没有人管我。”公子冷哼,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顾飞心想他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吐出“你算哪根葱哪坨菜”之类的话了,但公子咽下了酒却是不再多话,拿起叉子继续吃饭。

 

“我说你啊,一个人在外边就多留点心眼行不行?”顾飞说。

 

公子看都不看他,卷了一口面塞进嘴里。

 

顾飞无奈,拿起搁在一旁的酒瓶子,递过去给公子倒了半杯。

 

公子抬头挑眉睇他。顾飞坐正,点头,正直地回答:“就这样了,要喝的话下次再来。”

 

咽下嘴里的食物,韩家公子微微颔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那表情有些陌生,顾飞理解不过来,心想这家伙怕是因为没喝够而不爽,却也并没有多想。

 

那个表情带来的效应就是接下来的饭局里公子并没有在酒上与顾飞作对。

 

吃完午餐,公子从餐椅上起身表示自己要回宿舍去补眠。顾飞挽起衣袖将餐桌上的空碟子累起来,一边点点头表示慢走不送。

 

公子扔给他个白眼:“我都不知道,你现实里那么居家。”

 

“一个人生活总该知道照顾自己。”顾飞没好气,“你以为个个都像你。”

 

“妒忌本公子可以直说。”公子一边交代,一边转身朝起居室走去。

 

“想被砍也可以直说。”顾飞认真表态,同时端起累成一叠的盆碟刀叉。

 

到了门口的公子微微俯下身换鞋,侧头看向餐厅那边。

 

瞄了眼那端着层层碟子站着不动,像是要目送自己出门的身影,公子不言,站直起身,忽然随手挑起一旁沙发上的一本东西握在手中,朝顾飞挥了挥:“这个,我借走了。”

 

顾飞认出那是自己方才打发时间时所阅读的那本书。他快要看完了,就剩几页,倒数的其中一页里头被顾飞折了一个角。

 

反正也就剩几页,顾飞没多在意,点点头:“你拿。”

 

公子拿了书,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顺带把门带上。

 

来到电梯前,按下降落键。韩家公子站在原地,颔低,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书,缓缓蹙起眉。

 

“……我借这东西干什么。”

 

反正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75 bpm】

 

当晚佑哥一上线,第一件要事便是打开好友列表,果不其然发现团里那两大杀器的ID都亮澄澄的。

 

佑哥心喜,揣摩着是先去找谁。对于千里一醉和韩家公子在现实里的接触,团里的哥几个说不好奇那是假的。更别说佑哥,考据癖发作起来那可不是磨牙就能解决的。但无奈这几日两个当事人病的病,实习的实习,游戏里连毛都没一个。

 

不是没想过私下给顾飞发信息,装模作样打着哈哈问公子把你治得怎么样啊。但再怎么说,这都是两人现实里的私事,考据到那个程度就已经不能说是收集情报,纯粹是八卦罢了。

 

佑哥考虑再三,还是先给韩家公子去了条信息:“来了啊公子,在哪呢?”

 

“酒馆。”公子给出万年的回复。

 

佑哥当即表示自己立刻过去,公子没什么所谓地“嗯”了声也不再多话。

 

云端城一度平静后便渐渐恢复日常运作,小雷酒馆今晚依旧生意兴隆。佑哥进了酒馆,与小雷打声招呼便被告知公子在哪个包间里头,顺手还带了瓶酒。

 

走近包间,撩开布帘,白衣的牧师就坐在里头。

 

佑哥抬手朝公子打招呼,公子眉毛也不抬应了声当完事。细长刘海下的一双黑眸带着零星的几点璀璨,倒是比平日要沉静。

 

看见多日未出现的公子就这样安安分分在那坐着,佑哥却没由来地觉得心寒。一堆疑问堵上了喉咙,却是没一个说得出口。

 

到后头来所有话憋到了嘴边,佑哥只是吐出一句:“听千里说,公子你到他那边的医院去实习啊?”

 

闻言,公子放下酒杯,横了佑哥一眼:“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说,拐弯抹角那是白痴做的事。”

 

佑哥听着险些没吐血,心想问得含蓄些也要中枪。

 

公子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没……也就关心一下你们俩现实的状况。”佑哥重新坐正,清了清喉咙。

 

韩家公子冷笑,不语任何。

 

“千里的病怎么样了?”佑哥问。

 

“你怎么不去问他本人?”公子说。

 

佑哥无语:“你是医生……更何况公子你都坐这了。”

 

佑哥这说的倒是公道话,出声询问顾飞的状况也是发自内心。尽管明明人都在线了,估计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按人际交往的美学来说,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端起的酒杯又再次放下,公子看了佑哥一眼,淡淡地移开目光:“病是好了,但有了新毛病。”

 

“什么?”佑哥奇怪。

 

“多管闲事。”公子冷哼。

 

佑哥听得懵懵懂懂,正准备开口发问,包间里却忽然亮起一阵白光。

 

这一突如其来的登场让佑哥惊吓不小,韩家公子倒是淡定如旧,冷眼看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光芒里显出一个身影。

 

黑袍,长剑,一身头行无不符合平行世界第一杀手的永恒标志。

 

看着伴随白光一闪出现的顾飞,韩家公子不急不缓地扔出鄙视:“你还能再高调点不?要不要给你搭个舞台,弄个灯光啊?”

 

说罢还横了坐在自己身边惊魂未定的情报专家一眼,冷言冷语:“出息!”

 

佑哥泪流满面,心想这干出息什么事,就像人饿了肚子就会响,怎能把出息牵扯到这来做文章。

 

这头的顾飞反应过来,看了看眼下的情况,心想追风纹章居然把自己送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也着实巧合。因此也没有在意自己刚登场就中枪,抬手朝在座的两人打招呼:“哟,那么巧啊。”

 

回应他的是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以及一脸鄙夷的神色。

 

顾飞没多在意,朝两人抛下一句“等一下,做个任务”就潇洒地转过身,带着剑,黑色的法师长袍划出利落的弧度,掀了布帘直接冲进酒馆大厅。

 

佑哥还坐在这厢莫名所以,韩家公子淡定地喝酒,只听那第一杀手喝了声“通缉任务,没事的闪!”,接着摔酒杯的摔酒杯,掀桌子的掀桌子,一阵人仰马翻的喧闹声,再听双炎闪的发动语贯穿酒馆,然后世界清静了。

 

不一会后,便见那秒杀法师掀了布帘再次走了进来,手上还握着带血的剑。佑哥一脸无语地盯着那剑,直到上头的血渍被系统刷新干净。

 

顾飞把剑放到桌上,落座,二话不说伸手摸过了公子面前的酒瓶子。

 

韩家公子立即斜眼剜他,顾飞却像没事人一样掏出一只酒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酒馆大厅里秒完人后顺便向小雷要的,酒瓶一倾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手还替公子斟满。

 

“不蛋疼,不管事了?”公子冷笑看着顾飞放下酒瓶。

 

顾飞摇摇头:“游戏里随你。”

 

韩家公子冷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顾飞也没有多话,两人沉默地坐着对饮,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场在弥漫。

 

佑哥在这头看得又是龇牙又是唏嘘,心想这两人在现实里除了医院那次偶遇,果然多少还有些接触。这不,这阵怎么看怎么意味不清的气场又该怎么解释。

 

表面上强作镇定,私底下佑哥早给团里的其余哥几个去了信息。小雷酒馆,公子,千里,意味不明,诸如此类的关键词复制了三份通通发出去。

 

御天神鸣、战无伤赶着凑热闹便表示立即过来,这两人对于不管是公子还是顾飞吃瘪都非常感兴趣;剑鬼原本在练级,听说公子和顾飞上线后也决定暂停私人活动,赶来酒馆和佣兵团的一众会面。

 

于是不一会功夫,公子精英团一众于小雷酒馆集结。

 

韩家公子看着迅速到场,落座,佯装若无其事喝酒的几人,扬起冷笑,大大方方扔出鄙视:“你们还敢没出息一点?”

 

哥几个泪飘,说吧你就尽管说吧你,反正这会儿大家就是来看奸情的。

 

在场的只有顾飞不明所以,依旧正直地瓜分着公子的酒来喝,看着围桌落座的几人,招呼道:“怎么都跑这来了?”

 

“还不是听说千里大哥您老人家大病初愈,特地过来看看啊。”御天神鸣讨好状。

 

顾飞伸手往御天神鸣的后脑招呼而去。

 

“千里现在没事了吧?”还是厚道的剑鬼出来打圆场。

 

“还行。”顾飞说。

 

“武夫能有什么不行的。”韩家公子报以冷眼。

 

顾飞点头:“砍你就更不在话下了。”

 

包厢里一阵沉默。

 

佑哥感到相当无奈。他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两人在相处之间似乎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

 

这又不是游戏数据,可以直接翻译成文字来叙述。他和御天神鸣他们一样,最开始的设想也只是顾飞和韩家公子在现实中相遇,将游戏中的摩擦代入现实里进一步演化。而他们这些坐边上观望的也只是想凑个热闹,瞧瞧在平行世界中相识,到现实里相知的两人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但眼下这状况,怎么说,实在不好弄懂。

 

“我说你啊,还在不爽吗?”顾飞忽然问。

 

这话话匣子一开,立即引得包间里的一众高手纷纷立起耳朵。

 

正在喝酒的韩家公子闻言,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酒杯,不急不缓地扔给他一个白眼:“老子怎么不爽?”

 

“就刚刚吃饭那事……”

 

“切,谁要和一个武夫计较。”公子鄙视道。

 

顾飞认真表态:“线上被砍还是线下被砍,你选一个?”

 

亲眼目睹这样一番对话过程,公子精英团的其余哥几个不禁痛心疾首。是说也应该不是故意的,但这番互动里头无处不透露着这两人在现实里的各种熟悉,不知不觉似乎就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将两人与其他人隔开来。

 

但也的确,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关于这两人。这一点哪怕是涉世未深的御天神鸣也能看出来。

 

当然大家也没想得多么深入,最糟糕的情况怕是千里在现实里头揍了公子一顿,如是而已。

 

“无聊。”韩家公子冷冷地发话,松开握着酒杯的手,干脆地站了起身。

 

“去哪?”佑哥下意识问道。

 

公子扔了个冷眼过去,震得佑哥一阵哆嗦。

 

“我说你们都很闲?”公子冷笑,居高临下地用鄙夷眼神扫视一众高手,“有多余的心思混这趟没营养的水,还不如管管你们自己那些破事,就是做杂碎也做得有出息一点。”

 

语罢,一身白衣的牧师毫不犹豫地转身迈步,离开包间。

 

余下一桌精英团成员面面相觑。

 

顾飞茫然,看着公子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看向在座的哥几个,抬手挠挠脑袋,问:“谁惹他了?”

 

哥几个泪流满面,他们又怎么知道,刚落座的几人更是悲剧,简直是躺着也中枪。

 

包间里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

 

“我真的觉得啊……”御天神鸣忽然说,“公子那损人的功夫,完全可以做成技能卷轴,给人以精神上的打击,当做减益魔法的一种,取名‘永恒的鄙视’。”

 

“他去混野队练级了。”剑鬼说,“心情很糟。”

 

“看得出。”佑哥连连点头。

 

韩家公子一离席,能屈能伸的御天神鸣壮了胆,听得这话便拍桌起来嚷嚷:“谁怕他了!那讨嫌公子!”

 

在座却是无人回应,御天神鸣一人干站着也觉得挺无趣,一腔热血被泼冷水,讪讪地重新坐下。

 

沉默又持续了几秒,在座终于有人忍不住,屡次无辜中枪的佑哥一脸痛心疾首地看向顾飞,道:“我说千里,你和公子在现实里是不是怎么了……”

 

“什么?”顾飞奇怪。

 

御天神鸣也来帮腔:“你就老实招了吧千里,你和公子到底咋了。你宰了他全家?拐了他女人?”

 

“胡扯什么。”顾飞黑线,“公子是一个人在这边,也没见着什么女人。”

 

御天神鸣恍然大悟状:“敢情那讨人厌的家伙也追不到女人。”

 

“难道你就追到了?”战无伤一针见血。

 

“靠!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御天神鸣拍桌。

 

“总之,千里你就稍微多看着公子点吧……”佑哥汗颜,“你们连午饭都一起吃了……总该比我们都有说话权,或者剑鬼也行。”

 

剑鬼摇摇头:“他在现实里的事向来都不让人插手,我管不着。”

 

顾飞哑然,心想自己中午还没收了那家伙的酒瓶子,该不会这样就闹别扭了吧,那也太不爷们了。

 

但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顾飞也看得出来,公子的心情的确糟糕。也许这个词不该放在那极度自恋自负自大的家伙身上,但不得不说,方才公子的表现显得很浮躁。

 

顾飞坐在原位,抬手搔了搔脑袋。脑子里没什么想法,索性什么都不想,摸过公子留下的酒瓶子,直接灌着饮下剩余的酒。

 

 

 -TBC-






绝望地发现,原本发出来的《中》篇好像被lof这个傻东西和谐了…

等我用电脑的时候补个链接吧,或者大家可以去晋江的网页看,直接百度韩顾韩+标题就有了

难受TAT (


……

回看旧文真的太耻了!!!【捂面跑掉【都别理我我有病

评论 ( 79 )
热度 ( 1445 )
  1. 共9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