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未完

*现代AU

*老叶和小蓝照顾一大群熊孩纸的故事，各种年龄操作有

《My Beloved Kinder Garden》/昨日未完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亲吻。*

 

 

 

<1>

 

“好的，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过去。”

 

通话挂断后，蓝河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随后他扭过头来，对那一边刷平板电脑，一边叼着烟窝在沙发里吞云吐雾的男人说道：

“小邱的老师打电话来，叫我们现在去学校一趟，顺便把小邱接回来。”

 

闻言，叶修颇是诧异地抬起头来。

“他干了啥？”

 

“他打劫银行并且挟持了十八个人质——我怎么可能知道？去到再说。”*

看样貌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有些不耐地挠了挠自己黑色的短发。他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扔给叶修。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家的孩子惹了麻烦，而这个事实让蓝河一整天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不过比起生气，他更担心邱非是不是被欺负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这些念想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恐怕在亲眼见到邱非，确定他的安全之前都难以平复下来。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的伴侣现在心情不怎么好。叶修从善如流地没有继续多嘴，默默给自己套上外套后放下平板站起身，取下香烟捻熄在烟灰缸的一角。

 

 

 

驾车前往学校的途中，蓝河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有好几次甚至险些闯了红灯。

濒临吃罚单边缘的车速与简单粗暴的转弯技巧令叶修下意识地揪紧安全带。他略感惊恐地用余光瞟向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蓝河。

 

完了，这恐怕一时半会还哄不住。

在这种状态的蓝河面前，他连插科打诨缓和气氛的勇气都没有。

 

平常要花费二十分钟的车程被缩减至不到十分钟，下车的时候叶修感觉自己的魂魄都抖了两抖。

反观蓝河则在关上车门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往那幢大地涂色，西洋风格的建筑物走去。叶修还未缓过神来便被抛在身后，视线中唯留对方急匆匆的身影，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小邱！”

终于在教师办公室里见到身穿作为校服的衬衫与短裤，低头盯着小小的皮鞋鞋尖，一声不吭的邱非，蓝河连与老师打招呼都顾不上，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到小男孩的身旁，按着他的肩膀蹲下身来。

“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弄伤？有没有哪里痛？会不会不舒服？肚子饿不饿？”

 

“小蓝……你也太紧张了。”

落在后方的叶修这才跟上，好不容易扶着办公室的门喘上一口气。

“这不好好的呢，都跟你说了不用这么着急。”

 

谁知蓝河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对着邱非一通嘘寒问暖。如果不是他的模样太过年轻，加上老师们都知道他的爱人也是男性（并且这位爱人在此时被彻底无视了），大家恐怕不会猜到这位青年与孩子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对于伴侣习惯成疾的过度保护，叶修无可奈何，只能转而将目光投往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却完全无法插上话的教师身上。

“抱歉啊，所以说我家的小子惹什么事了？”

 

 

 

随着谈话进展，蓝河和叶修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待到教务主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两人不约而同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小男孩身上。

 

“真的？小邱，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蓝河不敢相信地问道。

“你打了五个四年级的孩子？还把其中一个推倒在地上，害他险些摔断手？”

 

“我没有，是他自己逃跑的时候摔倒了。”

邱非终于开口说出了监护人到场后的第一句话。只见他扬起一张尚带婴儿肥的小脸，短短的眉毛皱成一团。

“而且是他们先把我推到角落里，要抢我的课本和文具，前天我还看到他们扯小戴的辫子。”

 

“这可够不成打人的理由。”

蓝河挑眉，他不认为这点事会让素来懂事听话的邱非动手。这孩子从小便学会了忍耐，性格在同龄人之中算是十分成熟的。若非实在被逼急了，蓝河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会表现出攻击性。

 

面对其中一位监护人的质问，邱非低着头，抿着嘴不愿意开口。

“小邱。”蓝河厉声道。

“他们还说老师的坏话！”一直隐忍的小男孩蓦地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迎上一屋子大人的视线，“他们说蓝老师是个娘娘腔，说叶老师是抽大麻的，说我和小戴是没人要没教养的孤儿。”

 

叶修与蓝河惊讶地对视一眼，教务主任和老师们也面面相觑。

小男孩再一次低下头去，皱着一张小脸，溢满不甘与惭悔的圆润眼睛盯着地板看。

 

蓝河憋了半天，张嘴却问出了此时此刻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是谁教你大麻这个词的？”

“先不说这个。”叶修抬手做了一个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手势。这个平日慵懒散漫，没点儿正经模样的男人将目光抛向办公桌后的教务主任，表情平静而认真。“老师，现在问题搞清楚了吧。事情的起因先不谈，就出手不知轻重这一点，错在我家孩子。”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两手揪住裤脚不放的小男孩。“小邱，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明天上学的时候要怎么样做？”

“……”

“回答呢？”

“……去道歉。”

“很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朝邱非伸出手。

一直低着头的邱非看见那只熟悉的宽厚手掌，好似这才感到真正安下心来。他热切地将自己的手探出去，紧紧牵住了叶修。

 

见状叶修笑了笑，并将掌心里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握紧了一些。

安抚好自家孩子，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

 

“要不暂时就这样吧，老师，今天我和蓝河就先把小邱接回去了。关于赔偿，您晚点联系我看看具体怎么解决。”

叶修说道，俨然已经变回平日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过我也很好奇啊。我们家小邱才读一年级呢，到底是怎么把四年级的孩子给欺负了的？还一揍揍哭了五个？”

 

 

 

<2>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教室门外的长廊上，蓝河与叶修倚墙而站，一边小声地交谈。他俩在等邱非回课室收拾书包。

“他们抢小邱的东西，还扯小戴的辫子！这显然是校园欺凌。”蓝河愤愤地说。

“小打小闹罢了，孩子都不计较那么多，你较什么劲呢？”叶修笑着摇摇头，抄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止不住地摩挲烟盒的包装。他现在只想赶紧抽上一根，然而蓝河严令禁止他在孩子们面前吸烟，更何况这里还是学校的走廊，于是只好忍住。

 

“问题在于这一次是抢东西，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啊？要是小邱受伤了怎么办？”

“需要我提醒你这孩子刚刚才打哭了五个比他大四岁的男孩吗？”

“但是——”

“好了好了，小蓝，你太操心了。”叶修打断了伴侣的话，“孩子们没法永远不受伤，你也没办法保护他们一辈子。随他们去吧，不经历过各种事情谈何成长？”

 

叶修知道，这番道理蓝河又怎会不懂。对方只是习惯性过度保护罢了。

个头稍矮的青年看上去还想反驳，而这时候邱非已经背着皮质的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还规矩地戴上了与校服配套的贝雷帽。

 

蓝河一看，立马又把叶修冷落到一旁，两个箭步来到邱非跟前，对着还不及自己一半身高的男孩弯下腰去。

“东西都拿好了吗？”

 

“拿好了。”邱非答道。

蓝河颔首。“好，不过在我们回家之前，我们得说好一件事。”

 

邱非好奇地昂着头望他，歪了歪脑袋。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独自解决，求助同学或者老师都行，绝对不能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蓝河认真地说，“记住了吗？”

 

男孩点点头。

蓝河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邱非的脑袋，随后问道：“能自己走吗？”

邱非再一次点头，然而他的双脚却没有迈开半步。

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盯着自己的监护人沉默不言，不一会儿后，他朝蓝河张开双臂。

 

“天呐。”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叶修止不住地哀叹。眼看蓝河二话不说便将邱非抱了起来，他只得扶额。“小蓝，他自己有脚，没必要像以前三岁的时候一样抱着走。你快把他宠坏了。”

“闭嘴，小邱刚经历了出生到现在最可怕的事。”

“是啊是啊，他打哭了五个高年级，自己却近乎毫发无伤。我保证这件事会让小邱做二十年的噩梦。”

 

意料之内的，蓝河压根不理会他，抱着邱非便准备往外走。

但他走没两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回首对叶修问道：“要不我们顺便接上小戴一起回去？”

叶修深刻地感觉到了，宠爱孩子是病，得治。“得了吧亲爱的，我们养的不是海参，孩子们长了腿的。”

 

 

 

驾车回到住处后，蓝河拍拍邱非的肩膀示意让他回屋里去。

就在男孩背紧书包准备穿过花园，走向那栋半旧不新的独立洋楼时，叶修却忙不迭地拉住了他。

 

“听着，伙计。”叶修在邱非面前蹲下身来，成年人的双眸对视上那双太过纯粹，盈满童真的眼睛，“拳头使你强大，但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你作为年纪最大孩子，是所有人的大哥哥，要树立好榜样才行。今天的事情可不能让其他弟弟妹妹知道，明白了吗？”

 

邱非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以他的个性，答应了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努力做到。叶修对此一点儿不担心。

“行，快回去吧。厨房柜台上的碟子里有饼干，去拿两块。”

 

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回到屋里，叶修拍拍裤腿站起身来。一扭头，却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蓝河神色复杂。

“又咋了？”他不解。

 

“我感觉越想越不爽。”蓝河环起双臂，嘴里发出不满的嘟囔，“靠，我哪里娘娘腔了……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我干的好吗？”

“小孩子的话你都往心里去？”叶修哭笑不得，“不过这话说的不对，平常我也是有帮忙干粗活的。”

“你？让你搬个梯子我都要担心会不会闪着你的腰。”

 

“反正你就别纠结了，我还被说像个抽大麻的呢。”

“哦那是因为你确实像。”

“……小蓝，别搞二次伤害啊。”

 

蓝河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3>

 

“点心！”

 

当蓝河从院子里抱着被阳光晒过的棉被往洋楼里走时，一个熟悉的重量毫无预兆地黏上了他的一条腿。

“点心！”

 

这突袭搞得蓝河险些摔倒。青年连忙稳住差点失去平衡的身体并抱紧了怀里的被子，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之后，他方才低下头去看抱着自己小腿不放的罪魁祸首。

“小卢……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像这样突然冲过来抱住我，很危险啊。”

 

可身高侃侃贴近蓝河膝盖的男孩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下巴贴着蓝河身穿的牛仔裤的布料，昂着头露出一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到吃点心的时间了！蓝老师！”

“停停停，好好听别人说话。”蓝河头痛。这么闹腾，到底是跟谁学的？“老师还在忙，找你叶老师去。”

 

“叶老师在给沐橙姐姐梳头发，叫我过来找蓝老师！”

“……”那个混账！就知道把麻烦打发给他。

 

“好好好，但你先放开老师的脚，好不好？不然我没法走路了。”

青年无奈，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卢瀚文。

“我们先……小卢？”

 

叫蓝河措手不及的是，刚放开他小腿的卢瀚文突然眼睛一亮，撒腿便往后院的花丛方向奔去。

“甲虫！”

 

被独自留在原地的蓝河几欲仰天哀嚎一声。

 

 

 

当蓝河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好不容易一手抱着棉被，另一手拎着卢瀚文返回屋内时，迎头便看见叶修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粉色的橡皮筋，手上拿着木梳，正给一个乖乖坐在他膝上，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扎头发。

这一幕不论看见多少次，其温馨可爱的程度都丝毫不减。蓝河感觉内心的怒气瞬间消下去大半，同时又不禁懊恼自己这心软的毛病真是没救了。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可爱了。

他终日为之努力的幸福的缩影，不过如此。

 

“咦，小蓝，又晒被子啊？”

注意到伴侣手上的床上用品，叶修取下粉色的头饰，一边给苏沐橙绑头发，一边将目光投往坐在一旁的地板上玩乐高的男孩。

“昨晚少天又尿床了吗？”

 

“没有！”

原本正在专心致志打算建一座摩天大楼的黄少天一听，克制不住激烈地反驳起来。

“才没有！不是我尿床！不是我！是小点半夜跑到我的床上来尿的！”

 

对于他的狡辩，叶修不为所动地挑起一侧眉头。

 

“哦？我猜它在爬上你的床之前还用它发达的四肢和尾巴撬开了房间的门锁？”

“反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老叶你这个大坏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叶不是你叫的……哎为什么要哭啊？”

 

不是吧，他还什么都没说啊？叶修诧异地看着坐在乐高堆里的黄少天突如其来地大哭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轮到……

 

“叶修！”

 

……果然。

恭喜您的伴侣怒气值充值成功。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把孩子们弄哭！”

蓝河气急败坏地冲他抱怨。气得太阳穴直跳的青年先把卢瀚文在儿童椅上安置好，再把棉被胡乱堆到沙发上，接着赶紧快步走到哭个不停黄少天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来。“而且少天哭起来还会打嗝打个不停，你给我哄吗你？”

 

“小蓝，那是假哭而已，你别被他骗了啊。”

叶修义正言辞，毫不留情地指出。

“都是演技。上次我带少天和沐橙去打疫苗的时候都没见他哭的那么厉害，回家路上途径网吧的时候，还跟那儿的网管哥哥姐姐们玩得可开心了。这年头小孩子都浑身是戏，世风日下啊。”

 

“什么？你带他们去网吧？”

“这个问题现在先不讨论。”

“你带他们去网吧？？”

“这个问题现在先不讨论。”

 

在蓝河的怒火进一步升级以前，叶修拍了拍已经梳好头发的苏沐橙的脑袋，示意她先从自己身上下去。

“一整天没见到小周，估计又在哪里睡着了，我去找找他啊。”

“你给我等等——”

蓝河想阻止对方逃离案发现场，无奈怀里还抱着哭个不停的四岁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叶修一溜烟地跑了，顺手还摸走了原本放在茶几上的烟盒与打火机。

 

青年气不打一处来。黄少天还哭个不停，而且俨然已经有开始打哭嗝的迹象；被他塞进儿童椅的卢瀚文也一点都不老实，眼看都快摔到地板上了；唯一让他安慰的是梳好头发后便乖乖地站到他身边来的苏沐橙。

 

“蓝老师，我带少天去画画吧。”

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扬起头来，一双圆润如宝玉的眼睛望向焦头烂额的大人。

这份单纯的善意与纯粹的关怀让蓝河不禁心头一暖。假的假的，什么伴侣什么爱人都是假的，只有他一手养大的小心肝是真的。

 

“那就交给你啦。”

蓝河弯身准备把黄少天放下，却发现哭得双眼通红的男孩用两只小拳头揪着自己的T恤布料不放，他又只好先把衣服扯回来。

“对了沐橙，等会叶修把小周带回来后跟他说一声，记得来厨房帮我准备晚饭……我c——”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粗话掐死在嘴边，取而代之默默地在心底里补了句操。

 

 

 

<4>

 

“蓝院长，你需要的食材我买来了。”

 

伴随着一把温润的嗓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色卫衣外套，明显比屋子里其他孩子都要高出一大截的身影从厨房门口探了出来。

正往炖锅里撒盐的蓝河闻声抬头，视线便对上了怀中抱着满满一牛皮纸袋食物，并礼貌地冲他微笑的乔一帆。

 

 

“谢谢你，真是帮大忙了。”

青年连忙拿起一旁的干抹布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厨房里溢满食物的香气。

“抱歉啊小乔，明明不是义工时间，还总是麻烦你。”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颈后的发梢，“前几天校巴故障的时候才刚拜托你接小邱和小戴回来，如果不是实在腾不出手……”

 

“没关系，这边不够人手嘛。”

乔一帆笑着摇摇头，并把臂弯中的纸袋在琉璃台上放下。

“我放学后都很有空，需要帮忙的时候请尽管开口，况且我也很喜欢和大家呆在一起。”

少年温和有礼的笑容和话语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欣慰，在蓝河心中，乔一帆横看竖看都比那个好吃懒做的老烟枪顶事多了。

 

“对了蓝院长，刚才我碰见叶修先生的时候，他告诉我今天你们被邱非的老师叫到学校去了？”好奇地提问的同时，乔一帆下意识将目光在厨房里扫了一遍，想看看还有没什么事自己能帮上忙的。

“噢，是啊。”蓝河耸肩，并从牛皮纸袋中翻出他需要的芦笋。“就因为要处理这件事，我才会忘记去买晚饭的材料。”

“是发生什么了吗？”

 

乔一帆是来做义工的志愿者之中最热心，也和大家最熟悉的一个。所有孩子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邱非。也许是因为在身为高中生的乔一帆面前不需要顾及作为大哥哥的身份，可以坦率地依赖他人的缘故吧。

明明以邱非的性格而言，他并不是特别粘人的——远比邱非更粘人的多了去，例如卢瀚文和戴妍琦。对着乔一帆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这些符合六岁儿童的行为和特质，让成年人们感到好笑又可爱。

 

因此当蓝河给他简略地说明事情的起因经过后，乔一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这让他止不住地面露苦笑，神色溺爱又心疼。

 

陈述期间，蓝河已经将食材放进水槽里浸泡，等待料理。他还抽空泡了咖啡，并给乔一帆盛上满满一马克杯。

“虽然不是没有料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青年为自己也倒了半杯热饮，垂首能看见褐色的液面上倒映着他脸部的轮廓。“但真正遇到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

 

手中捧着马克杯的少年注视面前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男人。对方脸上的表情沉静而深邃，令乔一帆感受到一股不真实的恍然。

尽管看上去再怎么年轻，再怎么平易近人，蓝河到底是一手建立了这家孤儿院的创始人。

 

“孩子间的打闹和矛盾，有些时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

蓝河叹了一口气。他真是心疼他家小孩。

“而且不管我和叶修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改变他们是孤儿这个事实。”

 

厨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似是都沉浸在思绪当中。

 

乔一帆思忖着自己的立场，并反复酌量着用词。最终，他开口道：

“我认为蓝院长和叶修先生已经为孩子们做了许多了。”

 

闻声，青年抬起头来，漆黑如深空的眼睛眸光明亮。

乔一帆猜想，自己大概说了眼前这位成年人此时最需要的话语。

 

“你和叶修先生给了他们一个家。”

那闪烁的目光，以及掺杂着些许期许的眼神，让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我想这就很足够了。”

 

 

 

卢瀚文追着小点跑进厨房时太过突然，以至于乔一帆来不及闪躲，就这么看着横冲直撞的男孩撞上自己双腿。

刚开始在这里做义工的时候还经常会被这种突袭搞得措手不及，但如今经验丰富的乔一帆只是无奈地扬起嘴角，随后弯身抱起还未反应过来的卢瀚文。

 

“小卢，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在屋子里跑。”

“一帆！”男孩定睛一看，发现抱起自己的人是最喜欢的玩伴之一，不禁眼睛一亮。

 

“小卢，叶老师呢？”

从冰箱里取出腌鸡块的蓝河回过头来，询问道。

 

“叶老师出去买东西了！”

“……那个家伙不来帮忙就算了，到底在干啥啊。”

话是这么说，但蓝河心里清楚知道叶修大概是买烟去了。最好别被他发现这烟鬼是牵着刚睡醒的小周或是刚放学回来的小戴一起去的。尤其是小周，这孩子长得格外好看，叶修特别喜欢带着他去买东西，每每总能讨商店老板娘的欢心，额外得到一些糖果零食之类的小玩意。

 

“话说回来，我一直有点儿好奇……”

乔一帆略显犹豫，但充满着好奇的声音打断了蓝河的脑内小剧场。

“叶修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他？”

对于伴侣的情况被突然提问这件事感到有些始料未及，蓝河手中刚拎起的黑胡椒罐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并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只是——就连蓝河自己，都没法很好地将叶修的事说个明白。

“从我和他认识开始就是无业游民一个。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成天无所事事习惯了。具体情况我也说不上来，但看他好像也不愁吃穿的样子，就随他去了。”

 

听到那口吻随意至极的评价，乔一帆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自己应该没听错。

这……是心有多大才会和这样情况不明了的人在一起啊？

 

“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和叶修就已经在这里了。”

蓝河用手背擦了擦一侧的脸颊。说话的同时，脑海深处随之浮现出如老旧照片一般的回忆。

“面对着这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5>

 

晚饭后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因盛情难却而留下来一起吃晚餐的乔一帆在客厅里陪孩子们玩耍，蓝河则忙碌于收拾清理餐后的杯盘狼藉。

而叶修，趁着青年和孩子们都没注意到，便一股脑溜进书房里，点了根烟，在烟云缭绕间享受来之不易的私人空间。

 

但就在这个时候，平时都被放在外套口袋里，实用性趋近于装饰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罕见的来电令叶修微微一愣。但很快转念一想，又了然于心。

于是他不急不缓地取下嘴边的烟，再将响个不停的手机从口袋中掏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预料之中的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不想接。叶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般按下通话键。又有什么办法呢？奈何给他打电话来的，可是这座孤儿院的金主啊。

 

“干嘛呢？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别打过来吗？”

虽然他对着金主说话的语气并不怎么像话就是了。

 

“你这什么口气啊，这就是你求别人办事的态度吗？”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未料到叶修如此不知好歹，讷了一下后反问道。

“信不信下个月的赞助金里直接抽掉你的烟钱。”

 

然而叶修完全不吃这套。论吵架，这人从小到大何时赢过他？

“好意思吗你？只是借你的名义而已，赞助金那还不是从我的股份红利里拨的。”

 

“……敢情你还知道你有股份啊！”

闻言叶秋气急。他有时候就搞不明白，叶修作为他的双胞胎兄弟，和他在一样的成长环境中长大，按理来说两个人的品行和性格不应该差太远才对啊。他才不想承认这种不要脸的家伙是自己的哥哥。

“闹够了没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公司来啊？”

 

“我这才出来多久啊，你一个人就不行了？看来老爹对你的教育还不够到位。”

“轮不到你来说我！你好意思吗你？”

 

“反正我在或不在也没太大差别不是？”

叶修轻轻地将灰烬点落在烟灰缸里。

“比起公司，现在这边更需要我。你就担当着点呗，多大点事啊。”

 

“需要你个球，就你这个从小到大没干过几件家务的生活残障，不给蓝河添麻烦就不错了。”

“这星球上就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番话好吗？你连给小点买狗粮都会买错牌子。”

“那次只是意外！你小时候连筷子都用不好！”

“筷子算啥，你三岁的时候还要穿尿布这种事我都不稀得说了。”

“卧槽快给我闭嘴！”

 

叶秋气得直拍心口。他发现再这样绕下去，就一辈子都说不到点子上了。

“不跟你扯，和你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不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上次跟我提的事有进展了，如无意外的话下个月会有一对家中经营烘焙店的夫妇到你和蓝河那去，他们想领养一个女儿。”

 

“烘焙店啊，小戴应该会很喜欢的。家底和人品都靠得住吗？”

“你能不能别问废话啊，我亲自安排的事能出错吗？”

“行吧，我知道了。那就这样，挂了。”

 

“喂喂！”

叶秋连忙把他叫住，要不然叶修绝对会在下一秒就立刻把电话挂断。

“搞什么啊，有你这样吗？让别人帮忙连句谢谢都没有？”

 

“对着你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吧。”

叶修无奈，他现在只想好好把手上这根烟抽完而已。

“而且我还要琢磨一下如何给小蓝做思想工作。有靠谱的家庭愿意领养孩子是好事，但他估计很难一下子接受。”

 

“……”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的叶秋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他这不要脸的哥哥的良心可算是全栽在那小青年身上了。

“我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像蓝河那样拿着名校文凭的人别的都不干，非要做这个啊。虽然投身慈善事业也没什么不好，但他明明有更多的选择。”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忍不住想去帮助和自己经历相似的人吧。”

叶修耸了耸肩。这个问题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考虑过，却从未问出口。

毕竟不管答案如何，都不会改变他站在这个人身边，全心全意支持对方的事实。

“反正你就别操心了，这些事又轮不到你来管。你只要管好公司以及按时给我们转钱就行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

 

“给我等一下，说到公司这个事——”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扉被敲响了。

叶修握着手机回过头去，便看见蓝河从半敞开的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手上端着一杯加了牛奶和糖的热咖啡，表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这么晚谁打来的？”他问。

 

“没啥，推销小额贷款的，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啊。”

正在吸烟的男人神色不改地扯了个谎，同时手中的手机已然离开耳边。

“叶修你这个混——”紧接着顺手挂断通话。

 

蓝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后也只是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他将杯子递给叶修，不经意地抬起头来，视线恰好对上窗外的一轮圆月。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在桌边笼出一片小小的天地。薄纱般的月色透过玻璃，披撒在叶修的发梢与脊背上，镶出一层绒毛般的银边。

青年低下头，与一直凝视着他的伴侣四目相对。

 

在这一刻，原本已经涌到嘴边，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被硬生生止住。

取而代之的，蓝河微笑起来。

 

“刚刚沐橙和小戴在找你。”蓝河说道。

“等会就下去。”叶修衔着烟嘴应答。

 

蓝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那只刚将杯子放下的手夺走了叶修嘴边的烟。

在伴侣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弯下身，轻轻触碰那双还带着烟草气的唇。

 

“别磨磨蹭蹭的，待会少天和小周就要开始犯困了。”

蓝河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再重新站好，看似平常地丢下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回过身来，迈步离开书房。

 

 

 

青年沿着阶梯下楼，在安静得出奇的客厅门口止步。乔一帆怀里抱着苏沐橙，正捧着一本童话书给在地毯上围绕他坐了一圈孩子们讲故事。

 

蓝河忍不住牵起嘴角，因这一刻难得的静谧而微笑。

他没有再做停留，而是继续往走廊的深处走，打算到厨房去热几杯牛奶。

 

 

 

即便眼前最宝贵的一切，终有一天将会迎来改变。

但蓝河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孤身一人。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陪在你身边算吗。

 

最终遗留在心底里的问题，并非问不出口。

只因为早已知道答案。

 

 

 

-Fin-

 

 

 

 

*泰戈尔《飞鸟集》原句

*MF S5E12里Gloria的一句台词，蜜汁印象深刻

诸君，我真的很喜欢叶蓝（

感觉这两人如果为人父母，应该会是很可爱的家庭

超级护短的小蓝和自有一套教育方式的老叶是一个不错的组合呢

看在我写了近10k字数的份上，这一周让我请个假吧_(:зゝ∠)_

课太多了，估计没办法写周更